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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映2个月惨遭下架, 就因为它拍老百姓的爱情和苦难太真实?

时间:2023-02-20 17:01:25阅读:9
《隐入尘烟》刚上映那会儿,我喜欢的一个编剧在朋友圈说,它是我今年看过最好的电影,两个失语者的爱情太感人。但看完电影后,我很难说服自己曹贵英和马有铁之间有爱情。他们之间有彼此初见时的怦然心动吗?没有。相

      隐入尘烟》刚上映那会儿,我喜欢的一个编剧在朋友圈说,它是我今年看过最好的电影,两个失语者的爱情太感人。

      但看完电影后,我很难说服自己曹贵英和马有铁之间有爱情。

      他们之间有彼此初见时的怦然心动吗?

      没有。

      相亲是贵英的哥嫂一手安排的,相看时,马有铁几乎没有在席间停留,他一个人躲去了小屋,从门口张望曹贵英的身影。但这不是动情,只是人丑嘴笨的老实汉子面对女人时的一种本能。

      曹贵英也未必就一眼相中了马有铁,她嫁他的理由很多,他对驴子的照顾温柔,她自己气虚体寒一身病找不到要她的人,最要紧是,在家里常年被哥嫂嫌弃她其实很难待下去。

      那场相亲,哥嫂和媒人都比这两人更希望这门亲事能成。成了,哥嫂就摆脱了一个废人。

      马有铁也没有挑选的余地,从一开始就没有。他是村里有名的老光棍,穷得叮当响,和一头瘦驴挤在村里弃置的空屋相依为命。

      这样的两个人,只要相亲就一定会结婚。不结婚,他们日子更难。

      他们的结合,首先是为了生存,把各自从原先的那个困境中拔出来,曹贵英要给自己找一个收留她的地方,马有铁求一个能一起吃饭聊天的伴儿。

      和贵英结婚之后,马有铁的日子有了盼头。他种地,养鸡,想攒钱给贵英看病。

      劳作结束的晚上,旧黄的灯泡底下,她蒸了一锅热腾腾的馒头,他让她坐在炕头,掀开锅盖拿一个滚烫的吃食给她,她手掌不利索,颤巍巍接过来,刚放到嘴边就掉了下去,他从她怀里棉袄的褶皱处捡起来,重新递到她手里,咧开嘴笑了说,慢慢吃。这一幕是很动人的。

      但我更喜欢的一场戏是,两个人在麦场,马有铁要把麦捆扎到驴车上,他跳了上去,要曹贵英从下面叉麦捆给他,但这个瘸了腿又体虚的女人,叉来叉去都叉不动,最后连自己也一头栽倒在麦捆上。

      远处,另一对夫妻默契十足地配合着,他们投来的审视的眼光,与观众从屏幕看向他们的怜惜的目光刹那交汇,在生活的重压之下,一向老实的马有铁怒了,他跳下车,骂曹贵英,要你有什么用?没有扶起她。

      在农村,女人美不美没有太大关系。

      女人是否懂事,听话,能干,能生养,才最要紧。贵英只能做到前者,更重要的后者,她完全没能力。

      老四是个好人,但好人也需要有人关心,体贴,帮助。贵英的残疾和疾病,给不到那些。两人的日子像她不受控制始终在颤抖的双手,危如累卵。

      我不觉得他们之间有爱情,不是因为电影中没有性爱镜头。

      我只是很难苟同,随便把一男一女两人结婚在一起生活这件事,叫做相爱。

      无论是结婚的理由还是婚后相处,他们之间更多是一种相依为命。没错,相爱也是一种相依为命,但正常的流程是,相爱在前,相依为命在后。

      或许有那种先婚后爱的日久生情,但对曹贵英和马有铁而言,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。

      导演说,性是很私密个人的东西,他为了尊重两个人物所以没把它拍出来。

      但我觉得这恰恰很失策,“食色性也”,性是两性生活很重要的一部分。

      我不仅仅想要感动于两人一起播种、淋雨、收获和在山间分一块馒头的质朴,更想贵英这样不被命运垂青的女人真正可以陷入一次爱情,拥有来自心上人的一次欲望主导的深情。

      那吻不只为升华两人的感情,更代表贵英这样底层到不能再底层、可怜到不能再可怜的女人,也有资格拥有人类最原始的欲望,以及发泄欲望的权利,她被爱,不只在于老四需要一个女人,而在于他真的爱她。

      其实可以发生的环境还蛮多的。

      比如他们在房顶睡觉,他掀起她的衣服绑上绳子;

      比如说他们在水渠里洗澡,他替她搓后背;

      比如他们搬进新家,贵英给老四胳膊上印出麦花,她妩媚地躺在炕上。

      ……

      不需要太多撕扯交缠,一个轻轻的吻就好。

      再矮小没有分量的人也需要一个吻的。

      若是有一个吻就好了。

      贵英与老四的生活里一直有个对照物,就是老四养的那头驴。

      贵英第一次相看老四,她了解他的方式就是通过老四对待驴子的态度,她看到他帮它清理圈子,给它喂食,驴子被善待了,所以她笃定老四是好人。

      她这样的女人,必须嫁给一个好人而不是爱人。

      爱人会变心,但好人就算变心还是会善待她。他的品格动人。

      他们是农民,种地为生,驴子成了干活主力,耕地,拉磨,运输…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,他们也像牲口一样,耗光一身力气只为换口饭吃。

      但他们的生活又还不如驴。

      驴累死累活干完活有吃有喝,偶尔被打骂但不会被谁瞧不起。

      贵英却是村里人们口中的瘟神,老四是他们鄙视的穷鬼。什么人都想趴在他们身上吸口血:老四的三哥和侄子、贵英的哥嫂,村里的老板最贪心也喝得最多,一次200CC。

      被各种人掠夺的老四,其实很难再去给予。

      他和贵英,一个给不起硬给,另一个也是。

      在我看来:这份感情珍贵但岌岌可危,因为单只靠两人微弱的内循环,这份爱实在太沉重。

      果然,贵英在给老四送饭的路上,一头栽进河里淹死了,旁边围着一群人但没有一个跑上去救她的命,也没有谁打捞她的尸体。

      品尝过糖果的快乐,再不能忍受一个人的寂寞,老四把粮卖了,房清了,驴放了,喝了敌敌畏。

      那天,他对驴子说,放你自由了还不走,贱命啊你。

      那天,他躺在床上,门虚掩着,贵英的遗照挂在墙上,没有人为他送行。

      驴干了一辈子活,还有离开套项的一天。

      人干了一辈子活,就只能以死换个解脱。

      而老四到底死了没?

      他的三哥和侄子说,人救回来了,回去跟我们一块生活。

      导演说,老四不能死,我没能力让他死。

      但我们肉眼可见的,是桌上的农药不见了,是窗台上的兰草枯萎了。

      老四一定是死了,但导演为什么不敢让他死?

      因为贵英是死于一场意外,而老四则死于村庄和众人的冷漠,死于命运的苦苦相逼。

      “怎能书写苦难?”

      如此严苛的电影审查制度,苦难也只能隐入尘烟。

      我其实欣慰电影塑造了农村人的恶,但也惋惜它对“恶”的这一点没有深究,还是把贵英和老四的悲剧归结于一个群体的恶,却没说明群体为啥这么恶。

      2019年暑假,我在老家照顾病中的母亲,一天晚上,一个女人背着满满两大包东西来我家做客,一进房间,她立即把两个包裹卸下,拆开,从里面一件件往出掏,洗面奶,精华水,面膜,还有来历不明的美容药……

      我那会儿照顾母亲心力交瘁,加上严重的焦虑症瘦到90斤,脸色蜡黄。她一边看着我一边暴风式营销,说这个对我好那个对我也好,忽悠我买东西。

      她不是别人,是我儿时邻家婶子。我小时候经常去她家串门,她很会烧菜,那些年我吃了她家不少猪血。印象中,她大方温婉,从不会像今天这样咄咄逼人,说尽我的缺陷只为从我手里变现。

      倘若不识她的过往,我肯定也会将她当做十足的恶人。

      可是,我知道她的婚姻不幸福,丈夫无能,这些年都是她一人勤俭持家,日子过得辛苦。

      她也许想过出门赚钱,但又因种种原因没能实现。

      很明显,她之所以变得奸诈油滑,是为了讨生活。

      还在北漂时我曾立志:等赚到钱就回去振兴家乡经济。后来这个念头越来越淡,因为我也没能衣锦还乡,甚至一度拮据。

      被生活困住手脚和狠狠刁难的人,往往不太容易善良。

      我也承认,因为各种原因,一些农村人心眼坏。

      但说到底,是整个大环境遗忘了他们,在今天,这世上任何一个偏远封闭的山村,很多人可能正在过着贵英和老四这样的人生。

      这么难的两个人,需要的不仅仅是爱情和内循环,倘若他们的亲人,邻居,他们赖以生存的村庄,能对他们好一点,他们是能够把日子过好的。

      但也许导演已经很努力在叩问,为啥今天还有这样的底层,苦难背后究竟是谁造成了这一切。

      底层互踩、互相仇恨的戏真的不想再看,那会让我这样还在留恋家乡的人感到难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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